从昆明到重庆杂感
重庆大学B区10715室 400045 王 金
昆明,这地方,我真舍不得离开它。在昆明真好:干净的街道、清爽的空气、丰富的紫外线,都是好心情的来源。春天的早晨,我拉着沉重的小皮箱,进了火车站。
候车室进口处。我把箱放在转动的皮带上接受检查,然后走到另一端去拿。拿了箱,突然听见一个执勤说:“你的包,检查。”我照他说的做了——虽然我的挎包里既无“三品”又无“白粉”。在重庆,这样的小包谁查呢?可是,可这里是昆明。
旅客越来越多,我加入了候车的队伍。检票员终于开了门。我被他们夹在中间往前挤,几乎成了一张照片。到了站台,客被命令按车箱号排队上车。这时有摄相机一路拍过来——这次春的良好表现又要上电视了。哎,形式无处不在!
上了车,我才发票上赫然印着“无座”。幸而有的位置没人,我随便捡了一个坐了下来。没多久,一对拿着票的年轻男女叫我起来。小伙子还说:“谢谢你帮我们占位啦!”我游到别的地方,想起一句歌词:该是你的就是你的,不是你的就放掉。
列车在高原上狂奔,原野上的树木光着枝丫,一丝不挂,被风吹得微微倾斜,田地里的麦苗怒放着浓绿的生机。不时有些石墙土瓦的村庄闪过,默默地。往返于都市的列车天天从这里经过,但并未给它们带来都市的气息。通向现代的列车,确实应该给农民兄弟一个上车的机会,因为他们的牛车马车实在太慢了。
车到曲靖,已是下两点过。曲靖是个小有名气的中转站。云东黔西的旅客外出,大多经过这里。这一站上来很多人,车内更挤了。过道上塞满了人,有的索性躺到别人座位下。这些城乡两栖的打工仔和学生。度过了与家人团圆的短暂春节,又告别亲友出门了。为了生活,人们四处奔波。寻找理想,得走向远方。而我又何尝不是一个做“罐头梦”的“笨小孩”呢?
接近六盘水站,山更陡,隧道也更多了。车要保持一定高度,时而闪在山尖,时而落在山谷。铁道边惊险的悬崖居然用人工石墙撑住、隧道把山穿成了糖葫芦。人类的力量和智慧,人类自已都会吃惊。这所谓的百万大山,岂能阻止人类前进的脚步呢?人类想要做的事,总能成功。
夜里,我被一个男高音从梦中惊起。睡眼惺忪中,见是一个巨型男人在叫一个女人给他让个座位。那女人躺在一个二人座位上,似睡非睡。“请你起来好不好,你一个人怎么可以占两个位置呢?”“我上车就晕了,吐了好几次,只想睡觉。”“这都不是理由噻,你拿出两张票来,我就不叫你——”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,那男人终于争到一席之地。噪杂中有人说“不要只为自己想嘛!”这句话在我的脑海里一遍一遍回荡,一波一波扩大淹没了其他音。我又继续自己的梦.
“旅客同志,列车就要到贵阳站了——”乘客上下停当后,贵阳站显得冷清而空荡.昏黄的灯光让人只想睡.几个巡警漫无目的地转悠,三两小贩推着货车叫卖:香烟啤酒可乐饮料西瓜矿泉水八宝粥方便面……车内没找到位置的人继续前移.我突然见他们中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好眼熟,男孩样的头发,乌黑的大眼睛.我迅速扫描记忆库,却不见她的痕迹.她见到我后,竟朝我笑了一下,似乎等我回应.我赶紧说“你好!”但她却充耳不闻地朝前走去了.我继续回忆,我在哪见过她呢?北京,上海, 重庆?一切都不是而似乎一切都是.人海茫茫,我认识的人和认识我的人实在太少,我们偶然相遇然后离去,以后谁记得谁?
旅客都有慢慢沉沉睡去,车内又静了下来。直到火车过了遵义我才醒来,见一个个子矮小的中年人提着一个大包站在人中间,我便帮他把包放到行李架上。言谈中知道他居然是我同县的老乡。我们一下子亲近了许多,就像是多年以前就认识的老朋友一样。我们用故乡的语言说着故乡的故事,一同挤在一个座位上吃东西。在这样漫漫长夜的人生旅途中,有一个可以和我说话的人,我就不会寂寞。一生一故乡,月随人千里,乡情宜珍惜。不会珍惜这份情的人,一生也不会有归宿的。
天渐渐亮了,车在綦江边上逶迤而行。江边的吊脚楼倒影被流水一丝丝地扯去,苍老枯黄的小舟还沉醉在梦中。薄雾轻拢的江面有几只惊起的鹭鸶不紧不慢地飞去。江水流去,不再回头,不再留恋,而我心此去,虽系于万念之间,亦不知何日得还也。
一觉醒来,车上已只有我一人。我拖着皮箱,走出菜园坝火车站,昏沉地踏上往沙坪坝的巴士。(本文发表于《重庆大学报》)